第十四章 扬之水(一)_红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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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扬之水(一)

  如扇的睫毛轻轻颤动一下缓缓睁开在黑暗中灿华幽然归晚支起身取过床架上的衣物慢条斯理地穿戴好掀起帐帘走下床来。“吱――”地一声推开窗户月光倾洒淡晕的光华透进房中借着些微月色她顾镜梳妆一手拿过丝带很随意地梳了个男儿髻以丝带盘绕稍一打理。推门而出。

  秋意已浓寒凉之感混着月光沁入心田她顺着花园小径而行遥遥注视前方议事厅的灯光在黑夜中如此的突兀微有恻然半步不停地来到前院才踏入就看到八个侍卫守在院前肃然而立面无表情。对方也同时看到了归晚站在最前的两人有些错愕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归晚冷冷地扫视他们几眼眸如寒江几人本就是相府的侍卫当下噤声任由归晚一人走入相府重地。

  议事厅虽然灯火通明此刻偏是寂静无声从厅中透出的光线照着曲径通幽的院子隐带了几分诡异。胡思乱想着归晚已经绕过小道来到议事厅门前揣着几分琢磨不定的心思她轻推门想不到门竟应声而开露出一道缝归晚略惊想不到进入秘谈的重地竟如此简单复又转念想起这院中也不知藏了多少个侍卫这关门之举也倒显得无聊如此虚掩着门还可以显得光明正大无不可告人之举。

  蹑步走进厅中外厅内空无一人灯火亮煌煌地映入眼中对于一路踏着黑暗而来归晚来说真有几分刺眼。她四周一顾慢步走到内厅的门前直到贴近门一步之遥才听见隐隐的说话声。温润清泽的声音是楼澈不羁狂傲之声应该是端王还有一道平稳低沉的声音――难道是南郡王?

  几人调侃似地谈着最近朝廷中的大事有的是官员的调迁有的是改制的动向三人款款而谈倒似多年未见的好友归晚心中清楚在一年之前楼澈与端王还是政敌此刻能同坐一堂谈笑一方面是形势所逼另一方面也有利益结合的意思。看来宦场中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句话真是一点都没错了。

  唇畔缓带苦笑忽听得端王一阵朗笑隔着门都能想象到他的狂态。耳边只字不漏地听见他说道:“楼相你那得意门生倒得了你几分真传啊手段作风都不下于你。现在可是皇帝的一条忠狗了不但狠咬了我一口现在好象还想咬你这恩师啊。”

  一年之前的那场枫山之变管修文指正本可以脱罪的端王还害他削爵抄家当时心中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想不到纵横官场多年居然栽在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子手中。而那之后管修文就被编入皇帝的近臣一派兼且他心狠手辣不念情面任何手段都能使朝廷内人人避之谁都不曾想到当初那个清澈如水的少年状元居然会变得如此可怕。

  官员时常拿他与楼澈相比楼澈手段也算狠辣但是喜欢以己之力折人;而管修文则不同凡是挡于眼前之人尽皆摧毁不分敌友有时甚至可说是卑鄙朝中之人一时难以分辨这有师徒名分两人的关系皆是不敢在外多言也就造就了管修文更加变本加厉的冷酷手腕。

  “端王过谦了吧要知道当初可是你大力提携他才会造成今日之局面。”楼澈笑笑反讽道。

  归晚站在门外听得心中一跳听口气楼澈与端王虽是同盟但是互相之间你来我往暗有讥讽之意实在有些奇怪。但是她玲珑剔透至极脑中飞快思索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玄机。端王与楼澈之间最大的牵绊就是姚萤。所谓成也她败也她。此刻虽然两人同站一条船上但端王对于姚萤心之所属必然暗自介怀所以才不时地拈酸的和楼澈针锋相对。

  幸而今日有南郡王在场不时出来横插打趣才圆了这个场三人又开始谋议起朝廷大事说到了今日皇上暗谴林瑞恩调兵南上进京必有后谋都收起了玩笑之心正经以对房中气氛顿时沉闷紧张起来。

  站在门侧的归晚都觉得时间过得非常缓慢一个轻微的停顿都带来窒息的压迫感。听到他们的议论得知皇上有派兵的意向心头一阵惶然皇上与楼澈一党到底要斗到何日?楼澈始终放不下心中执念皇上也不甘寂寞两人之争难道正要分出胜负来?

  心中茫茫之感肆泛归晚怔在当场想起与皇上的江山赌约想起林府中的一番长谈想起这段时日来与楼澈的种种……一时竟痴了她从不是感情外放之人再多的深情也蕴藏在深处虽有悲天悯人的心思却从不会付之行动只有争权这件事逐渐成为她的心病林瑞恩讲的天下安定的大道理她懂楼澈的身世处境她也懂。当初未嫁之前那支“帝王燕”后来的一切际遇都在她心中埋下阴霾谈起皇权都感到有丝避讳……她有着云淡风轻的洒脱却又眷恋着平凡动人的幸福在情之一字中她也难免会有盲目的情感这一切纠缠在心中真是一个“乱”字不足以道其万一。

  总想着用柔情磨去楼澈的勃勃野心收效却是甚微。眼看着朝廷党争愈见激烈她的心高悬着放不下来心中很明白与皇权相争最后的结果必定悲惨楼澈与南郡王端王的结盟到底能坚持多久是个未知数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到底能缠斗多久是一年?五年?十年?还是更长?

  她非是为国也非为民就只是心疼而已怕楼澈这费尽心计最终还是皎月映水浮华一场这样的结局又让人怎能接受得了……夫君啊夫君这一切……到底该如何收场?

  心如潮起伏不定一个恍然听到房中三人已经开始商量着应对之策议来议去似乎有把南军调入京的打算为了不惊动皇上还打算把军队化整为零在京少量兵防调动本就平常如果把南军分散而行一来可以避人耳目二来也免去了打草惊蛇的风险。

  听他们成竹在胸想出的计谋无一不是留有后招攻守兼备归晚暗暗也有些佩服忽听到身后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异响倏地一惊回头而视只见一个丫鬟托着一个盘上面放着三个火焰青花釉的盅似乎是参汤类的补品。丫鬟似乎也没想到此处有人张大了嘴吃惊地看着归晚。

  归晚压下心头的慌张把手指放在唇边做比这丫鬟也颇为机灵闭嘴站在归晚后侧。此时内房中也是一阵沉默似乎讨论到了僵局一片沉寂中含着刀枪剑影的煞气。

  “如此拖泥带水到底要到何时还不如把南军尽迁入京本王就不信了拿下京城还怕他不就范……到时候有名有份取而……”

  这话传进耳中犹如平地惊雷归晚沁出冷汗不多想伸手用力一推门“嘎吱――”一声打断了房中人大逆不道的言论房中三人都是微震满含杀气地转头看向门口待看清门侧人影一惊一疑一诧然。

  深秋露浓寒意侵身薄凉阵阵随着议事厅门的开启窜进房中位高权重的在座三人不约而同看向外归晚已经接过丫鬟手中托盘踏进厅来浅笑吟吟微风熏人眸光一转仔细地打量了房中一圈。

  和端王已有过熟面之缘而端王之左上所坐之人年近不惑仪表堂堂唇上细密的胡子把他衬出一股成熟魅力身材魁梧眸如鹰利稳健中透着英气即使不言不语也自有一种领袖气势。

  “今夜可真热闹了怎么楼夫人还没睡吗?”端王笑睨着刚进门的归晚。

  把手中的补汤放依次放在南郡王端王楼澈侧归晚回身淡扫端王一眼:“王爷如此辛劳归晚稍尽心意送些宵夜来。”

  朗朗笑声出自南郡王之口:“楼夫人真是贤淑……”这一句也不知是赞是讽归晚含笑行了个万福的礼。

  南郡王从进门便盯着她但见她仙袂乍飘兮靥笑春桃兮像传闻中一般是万里挑一的绝世佳人更难能可贵的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自如感注视了她一会忽瞥到楼澈不悦之态眉宇间微显怒色。暗哑间他又深看了归晚一眼果然楼澈的面色更沉南郡王忙把眼光移开低头喝了一口还有些烫口的参汤内心偷偷暗笑想不到楼澈居然会露出这么明显的情绪其实他岁数和楼夫人相差一倍有余更何况家中已有爱妻。

  楼澈隔桌牵住归晚的手感到有些凉意半是责怪半是心怜地看向归晚归晚抚之淡笑:“趁热喝吧。”

  本是一室的暗流涌动阴谋奇诡在袅袅热汤的乍暖间蛾眉颦笑兮的亲切中消于无形。本是隐带煞气的端王也低下头喝了一口热汤眼睛在楼澈归晚间来回打了个转。

  房中一片安静归晚看三人都专心地品着参汤朦胧烟气中又似各有心思妙目顾盼启唇道:“趁着闲暇我讲个故事聊以一笑。”

  楼澈微有讶意南郡王和端王则有些兴味女子在席间的议论本是不合规范除了少数地位特别崇高的尊贵女性而这些女子在席间的话题更是谨慎。而此刻归晚说话坦然态度自然是以三人都默然不语等待后文。

  “庄子一生穷愁潦倒楚王仰慕他的才华派使臣用重金邀请他做官他回绝说‘我宁愿在污浊的泥水之中游戏自乐也不原为当权者所束缚我终身不愿为官让我的精神得到快乐。’庄子的好朋友惠施却经不住富贵的诱惑去魏国做了宰相庄子要去看他有人向惠施挑拨说:”庄子想来代你做相。‘惠施很恐慌就在国内搜查庄子搜了三天三夜。庄子知道了对惠施说:“南方有一种鸟叫凤凰凤凰从南海飞到北海不是梧桐树不栖不是竹子它不吃不是甜美的泉水它不喝的一支猫头鹰找到一只死老鼠以为凤凰来抢对着飞过来的凤凰大叫了一声!”玉润清泽的声音婉婉道来本是耳熟能详的故事又有了另一番滋味。归晚笑看三人暗喻处心积虑夺来的权势到底是金?是银?是珍宝?也许在某些人眼中只不过是死老鼠而已……

  听罢端王面色稍沉犀眸盯着归晚南郡王却是一副沉思的模样房中人都听出了归晚的话中含义一时沉吟似触动心怀又似被道破心情。

  “夫人当真洒脱拿死老鼠和权位相提并论……”端王干笑两声沉声道。

  归晚不置可否南郡王却笑着开口:“庄子之举固然脱俗之致夫人的故事更是深刻动人本王受教了。”

  见他态度诚恳当真是思考之后才说的话归晚蹙起眉想不到这南郡王比端王更是一个人物。她“扑哧”一声绽出清丽的笑容:“不过是个故事何必太认真。”

  室内本有所冷寂的气氛在这一笑之下消弭端王和南郡王陪着笑两人心中具是一凛隐约猜到归晚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偏偏她谈笑自如状似无意却隐隐影响了气氛。

  各人心思兜转楼澈始终一言不握着归晚的手牢牢的不肯放松。归晚站起身环视一圈:“归晚不打扰诸位了失陪。”回头深望了楼澈一眼等他手松开她恬淡微笑莲步乍移向议事厅外走去。

  才走出议事厅寒凉袭面而来全然没有刚才房中的温暖归晚仰看向独挂空中的勾月半晌没有动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转头楼澈已近在眼前。

  手重新被他握住衣袖遮住月辉下他的瞳眸竟比月色更清澈:“归晚不可以……”

  “不可以?”

  楼澈从她楚楚纤腰处环住她无隙地紧抱住抑不住的有些激动:“不可以先弃我对你我不会放手你知道吗?”刚才的故事归晚是对他说的他岂会不知其中深意想起她以前说的话他竟有些心慌和烦躁。

  归晚偎在他怀中牵住他的衣襟轻声道:“民间有句老话。”

  “恩?”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哦?”

  归晚在他怀中淡淡的笑在责任这一面她已经做到了规劝的作用明知他不会再改变主意了她也莫可奈何。在感情这一面她也只能福祸相随不离不弃。从今以后再也不趟这一波混水天下该当如何就如何刚才已经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再也不必负担任何不属于自己的心理包袱了。

  “归晚……”

  “恩?”

  “……你看月色很好……”

  归晚略有诧异地抬起头现楼澈眉宇高扬很高兴的样子微微的还有些害羞似的忍不住她笑出声……

  这权倾朝野却时露清澈的男人……是她的夫君呢……

  半年之后。

  相府热闹非凡门口车水马龙摩肩擦踵人流传动惹来周围的民众争相观看一盆盆的花卉往府内般运着。此时正当春末夏初红英将尽花园颇显寂静只有芍药含苞欲放此刻各地运送而来的花只有一个品种即是芍药。真是烁烁盛开婷婷婀娜花连花叶连叶有如冠有如碗有如绣球一种花卉伴着万般花香。

  归晚走在园中看着姹紫嫣红的一片暗叹着如此美景真如仙境眼光四瞟忽见门外又搬进一盆艳到极至的花仔细一看竟是牡丹她微愣走上前花匠停下手尴尬地看着归晚。

  观察再三现的确是一盆牡丹归晚沉吟不语。芍药与牡丹并称“花中二绝”。自古道:“牡丹为花王芍药为花相。”今年各地官员上贡芍药是对楼澈奉承之意意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此刻居然有人送一盆花中之王牡丹其意殊可疑她问道:“这是谁送的?”

  花匠早有些心慌忙答:“门口一辆马车上的老爷送的。”他结结巴巴唯唯诺诺心有余悸地半伏着身子就怕犯了错误要遭处罚。

  “送花的人在哪里?”

  花匠抬起头一脸的惊恐指向大门外右侧:“那辆马车拐到旁边的小道上了。”

  “领路我要去看看。”归晚柔声道放眼四顾看到玲珑如晴如明三个丫头在院中打点井井有条心定不少衣袖轻折随着花匠向门口走去。

  大门处已被人群堵地水泄不通家将们看到夫人到来特意打开右侧偏门让两人通过。花匠绕到右边人流稀少喧哗之声也渐轻归晚凝眼细看小道恍然现这是第一次碰见弩族耶历的地方因为此处是京城中心附近的府邸都是达官贵人的居所所以特别僻静。才踏进小道就瞥见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道边朴实无华但是车前的骏马蹄白如雪高大巨硕分明是难得一见的宝马。

  心中突然窜起一丝不安归晚停下脚步站在路口对着几步前的花匠说道:“够了回去吧。”话音才落她转过身蓦然眼前一花花匠竟然挡在面前。

  刚才还抖缩着身子满脸卑微的花匠此刻面色如常透着几分严峻开口道:“夫人请前去细看一下吧。”口气僵硬哪还有刚才期期艾艾的样子。

  暗怒于心心中疑惑顿起归晚轻喝:“放肆。”相府的下人哪敢如此大胆平日府中打点都交给了处事圆滑的玲珑除了贴身服侍之人其他奴仆她都不甚了解今日来人众多难道他是混进府中的?正想着归晚瞥向道口现黑影簇簇道口似乎有人守着。自己果然掉以轻心了只想着追究送花之人的身份对相府的下人又未堤防看此情形马车上的人身份必是尊贵非常情不自禁让她联想到一个人可是那人应该在御乾殿上而非是相府后侧的小巷……

  “夫人主人请你过去一叙请夫人不要为难小人了。”花匠低头又是一副谦恭卑微的小人模样。

  目前的形势不容她拒绝。相府门口人生嘈杂高声喊叫未必有用如果马车上之人真是她所猜的他难免要平地生波徒惹是非。如此权衡之下归晚抚抚鬓边散重新转而向马车走去。

  离马车仅两步之遥动静全无归晚心下犹豫回头一看花匠竟也不在了小巷中只留下她和马车一辆。巷中不断有风拂过正逢五月眼光明媚空中萦绕着淡淡花香偏是这雅致的寂静中带着一丝不可预测的变数她思索再三上前半步伸手欲去掀帘。

  手离帘只有一寸之距黑帘忽动波皱而开从内被人撩起归晚微讶地看向车内。

  豁然明亮的车内郑锍一身轻衣便服墨色绣纹的儒士袍玉冠束手执纸扇一派文人雅士的打扮嘴角略扬弧度幽如深潭的瞳眸中若带笑先是凝望了归晚片刻才薄唇轻启:“怎么?夫人不认识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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